Q:Quid Pro Quo:報償;交換條件

 

什麼是最殘忍的事情?
當自己必須用槍口指向隊友的頭時,乾不禁這般的想,儘管那念頭只是一閃而過。
什麼事可以比親手殺掉最重要的伙伴還要殘忍?

 

又一聲槍響,從方位來判定槍手離他只有不到兩百公尺的距離。這樣一想,乾又不太想從洞穴出去了。那腥風血雨早已在短短的二 十四小時內深刻入腦海,連夢境都已被侵蝕,他用不著再招惹一場夢魘。

只他還能這樣逃避多久呢?

還剩一天,離這場荒謬的鬧劇完結還剩一天。隨著死亡人數和傷口數量的上升,縱使冷靜如乾,有時也不得不動手。這不是他的 錯,他只是想活著離開這裡而已。
只是想離開這地獄,只是想再見到那可能對這活動渾然不知的人。

擴音器發出沙啞的卡聲,一個女人正報出最新的死亡名單。二十五人中已經消失半數以上,乾只能慶幸他還未曾聽見任何一個校隊 隊員的名字。
可他們活著又怎麼樣?到最後能活著走出這的只能有一人。

乾想起那人不時提出的論點,即使不喜愛這論調但乾知道那人沒有錯。
這是個殘酷的世界,唯有強者得以生存。
也許是因為這樣,那人在幾次落敗後才會這麼乾脆的踏回陰影中,將希望記掛在學弟身上。

現在仍好吧,那人。

想著那人的面容,乾疲倦的笑了。從口袋掏出那小機械,儘管缺少了基本的功用可仍有點用處的、能讓他看見那人笑容的小東西。
『嗯哼、所以你大概要三、四天後才會回來?』離別前那人的話突然闖入腦海,那嗓音雖不滿卻優雅得好聽:『那好吧,回來後見了,別讓我白等啊。』

天知道他現在有多麼想念那人。

「我很努力不是?」望著手機苦笑,但螢幕上的圖像卻越來越模糊。
頭暈得厲害,是累了還是怎麼?手覆上額頭才感到那溫度,這時不應有的溫度。
該不會是傷口感染的關係吧?疲憊的想,身子卻不聽話的往後倒。勉強將自己移到比較有遮掩的地方,意識也如陽光下的水般慢慢蒸發。

很熱,熱得簡直不像話。
不像話。

 

風在吹,這是那人平時最喜歡的溫度、說是不論短長袖都一樣適合的日子。
從這個角度乾可以看見那人的髮梢,平時精明的眼此時柔順的闔上,手旁躺著一本這個年齡不太重視的經濟學,從書籤夾在中間偏後可以得知即將被閱畢,只是被睡 眠給打斷了罷。
注意到一片藏在髮間的粉紅,乾稍坐起身才發現他們已經被落櫻給覆蓋。

美麗的、美麗的粉色。

那人顯然是被動作給驚醒了,他揉了下眼,美麗的眼眸中藏著疲倦。
「睡得好嗎?」
「也許比你還要好呢。」那人笑著答道,用手將乾身上的花瓣給撥開。從那俯身的動作乾撇見藏在胸前口袋的那點粉紅,想像對方察覺時的表情,乾笑了。
「要是日子能一直這樣過下去就好了。」
「可不是、若是與乾君你的話…」十指交合時乾看見那雙眼裡藏著不易見的溫柔,雖然如此那人的體溫卻仍然冷得厲害。

正如同寒冬來襲一般。

 

又一次的名單報告將乾從夢境中驚醒。他看著自己的手,將其覆在額上,然後是驚訝的挑眉。
燒已經退了。
不知道是否跟夢見那人有關,可乾還是站起身。剛才的廣播中宣告他在的地方將成為禁區,不離開是不行的了。
一個多小時後,當乾將槍口對準一名校隊隊員時,他腦海裡出現的是夢境裡看見的、那人如深海般蔚藍的眼眸。
如之前一般手指用力扣下扳機,只這回槍響時乾沒有表現後悔。

已經沒有時間後悔了。

被射中的人驚愕的看著乾,但隨後露出哀悽的、或者解脫的笑容:「接下來就交給你了,乾前輩,一定要活著離開這喔。」再來是 不支倒地。
乾只是緩緩的點下頭。

「我會。」

活下來、為了要離開這地獄、一定要活下來,即使要犧牲掉其他人也不例外。

 

半個小時後,廣播裡的死亡名單裡多了兩個人,校隊隊員,據說是死對頭的兩人。
十二小時內,死亡名單上又多出了數名成員,快速到令人訝異彼此的信任或不信任。不,是生存的慾望和守護一人的意志。
活動完結倒數兩小時,生存者名單上只剩三人,另兩人是手塚國光和不二周助。
再一個小時過去,三天下來皆是傷痕累累的兩人終於碰了面。不同於昔日的是當對方出現時,乾連清淡的微笑都辦不到,尤其是在他看見不二的臉之時。

「他們都死了呢,乾。」不二笑著說,臉上沾染不屬於他的血:「沒想到我會動手呢,我從沒想到過會有這樣的一天。」
「你殺了手塚。」
「我是,」不二又笑了,這回的笑中參了嗜血的瘋狂:「手塚、越前、大石、甚至英二都是我殺的。」
乾藏在鏡片下的瞳孔因驚愕而縮小。

面前這人真的還是他知道的不二周助嗎?

「為什麼?」
「因為,會守在我旁邊的人,不會再回來了啊。」
「河村嗎?」眼尖的注意到不二身上那過大的校隊外套。
不二的手輕輕的觸著那染血的外套,眼中有著孩子般的柔順:「是啊,阿隆,不會再回來了呢。不會一直在我身旁扶持我,不會再牽著我的手了呢。」動作和語氣越 來越輕,話語中的恨意卻逐漸加重。「阿隆,不在了?不是說好要一直這樣走下去的嗎,為什麼你先走了?」

 

乾到最後還是動了手,他無法承受不二語氣中的痛苦。
當那些人過來將他頸上的金屬環取下時,乾還可以感覺到握槍的那隻手在抖動。他往大夥的屍首看了一眼,還是因無法接受而撇過頭去。
經過漫長的車程乾回到了青學,從龍崎教練的眼前他大概可以猜出自己看起來是什麼德行:一身的血跡淤泥。

只剩他一人的青學、不再算是青學了吧。
若是那人碰到這種情況、會怎麼處理呢?

想到這社辦大門被輕輕的推開,乾轉過頭只看見那人:白色的襯衫有一塊被血給染得滿處鮮紅,一向梳理整齊的頭髮雜亂得不成樣 子。他望著那張臉,清秀的臉上仍殘留乾涸的血跡,眼中藏著的恐懼甚至超越常人可承受的。
一瞬間乾突然什麼都明白了。

「我回來了。」

那人往前搖搖晃晃的走了幾步,重心不穩的倒進乾的懷裡。抓住污穢不堪的上衣,他像是忍耐不住的痛哭出聲。
乾緊抱住那人,比自己矮了個頭的身子在懷中不停的顫抖。
為了自己、為了這人,他犧牲掉了一生中永遠不可能找回的東西。他拿生命中最重要的友誼充作存活的交換條件,如同他所願的,其他人死了,自己仍活著。
只要自己和他仍活著,那就足夠了。

 

 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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